圖、文? 鏡子?
編輯? 楊靜茹?? rwzkhouchuang@126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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斯萊戈是愛爾蘭西北部一個小城。從北愛爾蘭首府貝爾法斯特出發(fā),沒有直達車,我在一個名字極繞的地方中轉(zhuǎn),到達斯萊戈時已是晚上8點半。高緯度地區(qū)的冬天,日光極短,下午四五點太陽已西斜,晚上八九點就蕭瑟如深夜。游客稀疏,我在汽車站附近找到一家便宜的住宿。設施簡潔,色調(diào)只有灰白黑,連房間都是白墻白床,如降落的雪。
詩人葉芝葬身于此。雖然出生于都柏林附近的山迪蒙,但葉芝一直認為斯萊戈才是他的真正故鄉(xiāng)。我少年時尤其喜歡他的一句詩:“枝葉無數(shù),終歸一根。我以我年少時光所有的日子,將花樹搖曳,如今我已可凋謝,成為真實?!钡蛄愫笕~芝的遺骸被運回了他母族的故鄉(xiāng)斯萊戈,葬在離城區(qū)七公里以外的德拉姆克利夫。我為墓碑而來。
次日天晴,我不趕路,先逛了葉芝紀念館并沿著加拉弗哥河散步。河流將小城一分為二,越往西走,路人越稀疏。蘆葦長在水里,風吹過,一群白鳥驚惶飛起。愛爾蘭沼澤眾多,森林與湖泊覆蓋了城市以外的地區(qū)。紀念館沒有特別之處,僅用一些圖片和文字介紹了葉芝家族的構成及葉芝父子的生平。于是次日我又搭公車去郊區(qū)的德拉姆克利夫。臨近圣誕節(jié),教堂旁的禮品商店張燈結彩。按照以往經(jīng)驗,我理所當然地認為葉芝的墓碑會更醒目,即便沒有,也會有鮮花告訴我哪一座最與眾不同。然而葉芝墓著實樸素,令我尋而不得。在一名教堂管理人員的指示下,我才在教堂右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墓碑。光溜溜的一塊深灰色石頭,甚至比其他墓碑更加簡潔。上頭寫著他的生卒年月和《在本布爾本山下》中的詩句:“冷眼一瞥,生死之間。騎士,且騎行?!?/p>
德拉姆克利夫教堂外景
德拉姆克利夫教堂內(nèi)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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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布爾本山是斯萊戈以北15公里外的一座石山,呈梯形,遠觀像一頂拔地而起的冠冕。在這首詩里他安排了自己的身后事:“在光禿禿的本布爾本山下,葉芝沉睡于德拉姆克利夫的墓園。很多年前,那里矗立著一座教堂,一個先祖曾在那里做教區(qū)長。
斯萊戈的墻畫上有葉芝的肖像
葉芝墓地
葉芝紀念館內(nèi)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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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冬日孤苦,在室外逗留十分鐘就凍得四肢僵硬,只好去禮品商店喝下午茶。太陽很快西斜,我想起葉芝在《凱爾特的薄暮》中的一個故事:一個老詩人回憶,他年輕時曾遇到一位自稱梅芙的女人,女人問你想要金錢還是快樂,詩人選了快樂,于是梅芙就和他相愛、然后離開,從此他便生活在了哀悼中。故事模棱兩可,初讀感受不深,再憶卻好像在這種語焉不詳中琢磨出了不可說的含義。這像極了我在斯萊戈短暫停留的感受,孤僻、莫衷一是,在墓碑前短暫停留后似乎什么都沒得到,可當我遠離它,它又像一個遙遠的白色夢境,像永遠消失的梅芙。離開斯萊戈前一晚,我和旅館另外三位女孩去一家百年酒館喝酒。是那種擁擠而溫馨的酒館,圍在木桌旁喝酒的人興起,便拿出愛爾蘭傳統(tǒng)樂器布祖基琴歌唱。我聽不懂凱爾特歌詞,只知道那歌聲單薄而憂傷,纖細而靜默。天很冷,雪卻沒有落下。深夜幾個陌生女孩走過街道,路燈昏黃,回頭空無一人。
愛爾蘭傳統(tǒng)咖啡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