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盆 生活乏善可陳,去找“?”的一聲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孫凌宇 日期: 2021-03-13

“如果我們習慣的那些文學作品可以讓所有人找到共鳴,而接下來的文學,則應該讓每一個人找到‘?’的一聲,這一聲只有自己才能聽到,并且每個人找到的那一聲‘?’,可能會完全不同”

本刊記者 ?孫凌宇 ?發(fā)自北京 ?實習記者 方沁 ?編輯 ?周建平 rwzkjpz@163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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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你看到“?”時會默念什么

李盆,男,38歲,擅長橫穿馬路,最煩吃火鍋的時候,有人騎著羊在旁邊亂跑。在廣告公司坐了超過十年后,過勞的頸椎時常引發(fā)頭痛,除了吃布洛芬,他一周三次地跑10公里以作緩解。

跑著跑著,想到一個什么東西,馬上停下來,將關(guān)鍵詞敲在備忘錄上?!叭绻雽懀椭苯釉谖咐镩_始寫,在腦子里也可以。在地鐵上、會議室里、大中電器門口、交電費的時候、超市二層的膨化食品區(qū),都沒有什么妨礙?!被氐郊以賹⒘闼榈南敕v挪到電腦里,“除了母語,和自己頭上的一小塊寂靜,別的什么都不需要。用不著什么山和地平線,也用不著喝酒抽煙。”

他睡得晚,早上起不來,一年300天工作日,有250天都在遲到。遲到的上午地鐵里人少,他慢悠悠地完成換乘,在車站里看著列車員似乎同樣無所事事,走來走去,一個無聊的想法在他腦海里冒泡——“地鐵呼嘯著進站的時候,呼家樓地鐵站里的人們,忽然一起想起了孔雀。”

不是貓,也不是熊貓,就是孔雀,不由分說。非要尋根問底的話,是因為他那陣去天津動物園看到了孔雀,留下了孔雀很不老實的印象;過不久一家三口去上海,酒店里碰巧也有兩只孔雀,吃飯的時候徑直走了過來。他心想,我靠,還有這么臉大的鳥了?!八稽c都不害羞,就蹭著你的腿。而且很肥,感覺熱乎乎的。”

將日常生活用聯(lián)想進行粘合,形成一種稍微陌生的質(zhì)地或光澤,這基本構(gòu)成了他的寫作。在寫字樓里生產(chǎn)了太多提都不愿再提起的文案后,面對不受客戶控制的業(yè)余寫作,他感到了莫大的自由,并在其中傾注了強烈的逆反心理,“寫廣告好像老要渲染、要打動人,自己寫的時候就想反著來。我就覺得我為什么要打動你,這是我自己的事情,看就看,不看拉倒?!?/p>

放在宮崎駿的電影里,他也許會被畫成形似無臉男的角色,灰黑一團,平頭方臉,沒有攻擊性但脾氣也不太好。每天早上,他背著雙肩包,從東南四環(huán)外的垡頭出發(fā)(這里挨著歡樂谷,被他形容為“北京深處的一個孟買”),在金蟬南里寬闊的馬路前對準時“嘩”地駛過、絕不禮讓行人的8路公交車拋一個沒人看見的白眼。

每當想到要替父親拍個短片,李盆腦袋里第一個出現(xiàn)的畫面總是這條金蟬西路。在歡樂谷的蒿草氣味中,父親像幼兒一樣小心翼翼地邁出去,學習如何在一個綠燈的時間內(nèi)走完覆蓋了四條車道的斑馬線。即便這里交通混亂,白天有不禮讓的公交車,晚上有人騎著從隔壁改裝車場改好的摩托車嗚呼而過,時不時還遇上家里有老人去世的回遷戶鄰居,按照村里習俗直接就在馬路中間出殯、在路邊的麥當勞門口燒紙錢的奇觀。

但金蟬南里(住久了你會突然發(fā)現(xiàn)12號樓某天正在拷貝它自己),這個如同家鄉(xiāng)山東德州般“不光荒涼,還平庸、沉悶、乏善可陳”的“破地方”,“久了之后還是有感情的。”這種嫌棄又珍惜的情緒也貫穿了他對現(xiàn)實生活的態(tài)度,“比較亂比較累,其實是乏善可陳的生活,但是這就是你自己的生活,還是會有點感覺?!?/p>

這感覺來之不易,是在重復的通勤與咖啡交替的生活中,深夜加班回到一個人的書房后,離不開股票、房子、投資、生意的社交話題里,奮力擠出的一絲私人感受與陌生趣味?!氨仨氃诘厣戏銎鹑粘J挛?,只有關(guān)注日常事物才能讓自己正視這個可能的結(jié)果,并為自己的一生尋找一個自洽的狀態(tài)。不要慢慢地都進入到社會生活里面去,”他將周圍人擠壓自我空間的過程視作“社會意義上的成長,個人意義上的死亡”。

穿過燃起的黑煙與哭喪的人群,李盆逐漸明白自己是一個算法,一個七十多公斤的肉函數(shù)。而生命伸不開腿,只是一個濕著腳穿秋褲的過程。他對事物積極地秉持著悲觀的看法,本職工作得到認可并不代表什么,畢竟“在(廣告)這個行業(yè)里面你做得越不錯,對自己的(身心)傷害就越大”;寫作不是為了文學夢,只是由于害怕到死都忙于養(yǎng)家糊口不自由或一事無成,在這種恐懼的反向推動下不得已必須寫;業(yè)余的嘗試集結(jié)成了書也無需慶賀,“不是為了出名賺錢,因為根本賺不了錢。只是自證存在,以及提供一種必要的自由幻覺?!?/p>

就連日常使用的語言在他看來也充滿缺陷,像蓋不住灰燼的薄雪?!皾h語太古老,而白話中文的書寫又太年輕”,字典躺著五萬多個漢字,但輸入法常用的只有兩千,你沒法打出“pia”,也沒法形容鐵的味道,更別提還有“妊娠”這種只有組合在一起才有意義、拆開后就沒用了的詞語,拉低效率,導致用戶捉襟見肘,“不好使”。

biáng這類笨重的漢字在他看來應該盡快被取締,一些反語法的游戲詞匯則令他眼前一亮。比如使用道具時選擇“一個寂靜”,又或是“釋放綠色”,他從與日常使用相悖的搭配中嗅到一絲文學性,并試圖進一步打破字符間的規(guī)則,“當我們環(huán)顧四周,不應該感到自卑和沮喪,而是應該感到一種非常幼稚的狂喜。所有人都應該在白話文這塊地上下手,一邊偷笑,一邊七手八腳地開墾起來?!?/p>

給女兒起名時,李盆設(shè)想過,能不能在她的名字后面加一個逗號,寫出來就是“李約,”,理論上他認為是可行的,但為防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,最終還是放棄了。和熱衷于新造詞匯的怪咖導演大衛(wèi)·林奇一樣,語言在李盆那里,很多時候就是一種聲音效果。

他在傳達一位牙齒掉光的老人說的話時,由于聽不懂便使用整段亂碼;他還曾得意地給筆下的一個人物起名為“小?”,興致盎然地猜想不同的讀者看到這個符號時會在心中默念成什么,“如果我們習慣的那些文學作品可以讓所有人找到共鳴,而接下來的文學,則應該讓每一個人找到‘?’的一聲,這一聲只有自己才能聽到,并且每個人找到的那一聲‘?’,可能會完全不同?!?/p>

李盆(中)在多抓魚書店的新書發(fā)布會上

“不是人人都要做陀思妥耶夫斯基”

進入冬天,華北平原漫起大霧。20年前,李盆在濟南讀大學,學校新搬到了郊區(qū),在后來印象中空白得像白噪音一樣的大學時光里,他記憶最深的便是校外駛過的卡車聲、山上開采石頭的叮當聲,以及好多天都不散的大霧。

目睹了中年教師在課堂上精神崩潰、摔書大哭的場景后,他更加厭惡所待的環(huán)境。逃課也不是為了打游戲,好像只是晃悠而已,吃完飯就獨自在操場上一圈圈地轉(zhuǎn)。有時自覺浪費了太多時間,也會去圖書館,內(nèi)疚地找來《西方哲學史》等特別厚的書,一晚上猛看300頁,這樣心里會好受些。

也是在圖書館,他讀到了麥爾維爾的《白鯨》,記得其中一句話:“我們揚帆出海,風向東北?!薄拔矣X得接下來應該很有感覺,我想接下來我會寫點什么。因為無所事事,心里又沒有著落,又比較貧窮,人際關(guān)系也不好,然后就覺得有各種沖動想寫任何東西,但是始終也沒有寫出來?!?/p>

2002年他大二的時候,在《經(jīng)濟觀察報》上每周追著看鄒波、覃里雯、許知遠等人的文章,厚厚一摞“生活方式”副刊訂在一起,至今還保存在德州老家。紙張雖已發(fā)黃,但那些語句給他帶來的沖擊感卻未曾退減。他說起鄒波寫武漢發(fā)大水的時候,稻田里蟲子特別多,蟲子會以四拍子的節(jié)奏飛過他的胳膊?!拔揖陀X得他當時好像是在寫實,因為他在記錄自己的記憶和經(jīng)歷,但是中間有一種很神的感覺,那種模糊的、介于虛構(gòu)與非虛構(gòu)之間的氣質(zhì),強烈地影響了我。我覺得這個人對漢語太敏銳了,我也想有這樣的能力。但我那時候完全沒有?!?/p>

受其影響,畢業(yè)后李盆的第一份工作是在《山東郵報》擔任經(jīng)濟類??木庉嫛6虝旱拿襟w經(jīng)歷后,他離開山東、來到北京,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當年在濟南找了三年都沒有找到的鄒波的《書與畫像》。多年后,他在微博上將這個小插曲告訴作者,告訴對方曾經(jīng)報紙上的那些小小文章對自己的啟蒙,以及那本書是如何重要。對話框另一頭的回復似乎并不熱烈,大意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,就不要刻舟求劍了。

那一時期,李盆也逐漸擺脫了年輕時對修辭的執(zhí)迷,“我就告訴自己,不要再這么計較用的字詞對不對了,要不然你一輩子也想不出來?!?010年左右,他開始在QQ空間“瞎寫”些只對自己可見的小說,網(wǎng)絡(luò)寫手里八神的一些小文章(最出名是《沙縣小吃,一曲忠誠的贊歌》)進一步給了他啟發(fā),“我就覺得要直白一些、通暢一些,像他那樣,特別直白,都是對話的風格。”

到了2013年,李盆在一位真名叫成長的同事的鼓勵下,將業(yè)余寫作實驗公開在知乎平臺,兼容了一本正經(jīng)與胡扯、傷感與科幻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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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:有沒有哪一瞬間你覺得世界真的很美好?

A:覺得這個世界好,是在聞到新鮮的地球味的時候。我回憶了很久,后來想起來了,這應該是我作為魚類第一次上岸的時候,肺部剛張開時感受到的氣息。那是一個泥盆紀末尾的傍晚,在水邊,我頭朝西。

Q:如何抓住一只狂奔的雞?

A:有時候雞和愛情一樣,是盲的。

Q:學了冷門專業(yè)不好就業(yè)怎么辦?

A:如果你學的是冷門專業(yè),不要擔心,因為熱門專業(yè)也不會更有用。知識本來都是一樣的,那些把知識和謀生綁在一起的做法,是我國教育的巨大失敗。我大學時的專業(yè)是橫穿,橫穿系05屆畢業(yè)生,畢業(yè)論文是《如何橫穿一個郊區(qū)》,沿著直線從鐵西走到水泥廠,中途摔破了皮,但是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!安灰欢ㄒ杏?,不一定要有目的?!焙髞砦矣X得老師說得對,這句話是大學期間最大的收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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圓滾滾、戴著眼鏡的成長對他說,你應該認真寫,我覺得你五年之后能當一個作家。之后幾年,他在反復糾結(jié)的狀態(tài)下完成了近百篇作品——想像馬蒂斯的素描一樣,讓自己的文字更洗練,變成一條線;但那些稠密的修辭依然會頑強地回來,無法完全甩開?!懊恳淮味紝懙煤芗m結(jié),不想要太長,如果有附句的話,一般會把它拆開,但如果特別短也很作,刻意得有些像古文,比如說以前老舍寫的那種,特別脆特別短的也很作?!?/p>

以前不喜歡的海明威也開始感興趣了。他很想知道海明威用英文寫的時候,是一種什么感覺,但苦于英文不好,“看不懂它原本到底是一種什么節(jié)奏和氛圍”。糾結(jié)到無法動筆的時候,就只好順服本能,“我此時此刻喜歡怎么著我就怎么著,所以有時候?qū)懙臇|西會來回搖擺,有些文章會比較簡單通暢,有些修辭就很稠密?!?/p>

《羊呆住了》

這些文章連同幾篇知乎上的回答,共89篇類似小說的作品被收進了《羊呆住了》這本書里,2020年11月27日,書出版當天,李盆的粉絲、二手書交易平臺多抓魚的創(chuàng)始人貓助在訂閱數(shù)量超百萬的多抓魚公眾號上發(fā)布了一篇題為《我也嫉妒他的才華》的新書推薦,評價其作品“超現(xiàn)實、高度自由、充滿詩性”。

文章下方的評論區(qū)吵得不可開交,有人質(zhì)疑這番大張旗鼓的“追捧”,指摘這些文章只有敘述,沒有思想,不過是賣弄詞匯,所謂的“想象力”也沒有脫離現(xiàn)實,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開山之作;也有人表示認可,感慨讀到了美好的中文,并沉醉于作者構(gòu)建的充滿意象、隱喻、暗示的世界。作者本人則搖搖頭:“沒有那些代表。純粹就是因為我們那老頭都放羊,我從小見太多,不像基督教里邊有好多小畫里基督在放羊,羊代表人。我這個是完全沒有,羊就是羊?!?/p>

12月6日,多抓魚的線下書店舉辦《羊呆住了》的新書分享會,貓助自嘲式地分享,早在李盆出書之前,她便將他一篇較長的小說《最大的靜物》單獨印刷成冊,免費派送給會員,當時就有人投訴:“以后別再寄這種東西過來了!”

質(zhì)疑或因不明所以而批評的聲音不絕于耳,豆瓣上有人評論說這些東西沒意義,“不是用血寫成的”,李盆想不通,“為什么要用血寫東西?不是說人人都要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。因為我性格里有比較頑皮的一面,比較兒童化的一面,有那一面的話,尊重你的天性就好了,不要去學那些大師。學不了?!?/p>

既熟悉又陌生

兒時拉著吸鐵石在街上瞎逛的感覺至今附著在他身上。偶爾吸到的螺絲釘算是大件,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黑沙子,這些他都記得一清二楚。一些與此相關(guān)的場景反復浮現(xiàn),以至他徹底被迷亂,分不清究竟是記憶中的現(xiàn)實還是夢境——總是在陽光明媚的春天,他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,兩旁有很多安靜的槐樹,他感到有些害怕,越走越快。

這樣一個“哐當”巡街的小孩,不能說看破紅塵,但最起碼是看破了所有河北平原的大爺,“西北的老頭子們都那樣,渾身都是毛病,但永遠不去看醫(yī)生?!焙图亦l(xiāng)有關(guān)的意象多次被寫進文章,比如黃河和白墻?!拔掖鬆斒荱形的,像一塊馬蹄鐵,但是沒走過太遠的路。他最遠就到過黃河大堤那邊”;“黃河的末梢是一個老李,他坐在北方的白墻下,駝峰差點擦過他?!?/p>

前些年李盆去洛陽玩,看到古墓博物館里有好多面裝飾性的白墻,墻角長了許多青苔,樹底下有清潔工用掃帚聚起來的沙土堆和小木棍,伴隨著一些雨后的泥土氣息,讓他感到格外放松。平日去南方出差,比如上?;蚝贾菀粠?,看見有青苔的白墻,他同樣有相似的感覺,甚至覺得自己是在放假。后來他想,這些反應可能都跟小時候的記憶有關(guān)。

“我的家鄉(xiāng)很小,只有一平米多。”很長一段時間以來,家鄉(xiāng)在他心中意味著空氣差勁、民風落后,出差河北,一坐上火車看到周圍的樣子,“覺得這就是我們這種破地方,多少年沒變過?!蹦昙o漸長后,他收斂了一些脾性,或者說是一些脾性遠離了他?!拔矣X得我們(和家鄉(xiāng)之間)已經(jīng)和解了?!?/p>

對自我“狂妄”的記憶可以追溯到初中,那時寫完作文,他先打上滿分交上去。老師在后面批示減一,理由是字太潦草。到了高中,從一本集結(jié)了眾多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寫的短文的盜版書里得到許多靈感,同時模仿加繆。老師常常公開說,李盆同學寫的東西,我已經(jīng)不能評價了。工作后有一回請假,去病床前見八十多歲的二大爺最后一面,他在書里寫,“我想告訴他我已經(jīng)洞悉了世界的秘密,但當著長輩的面并不能這么說,這基本等于在病重的老人面前表演背著手吃面條。”

明顯的轉(zhuǎn)折點發(fā)生在2018年,一連串強度很大的加班之后,腦袋像宕機一樣,休息得再好也無法重啟。創(chuàng)傷后遺癥是不想坐在辦公室里面,也不想打開電腦,看到圖標里Word的藍色和PPT的紅色就想吐。這之后,他明顯察覺到自己精力不足,敏銳度下降,不太會有年輕時那種莽撞、一瞬間特別興奮的狀態(tài)和天馬行空的想法,開始變得包容、平靜,不再有情緒沖動。

寫作從那時變得困難起來,他開了很多頭,卻不知如何繼續(xù),闖迷宮一般到處亂試,攢了很多資料。再后來攢資料的方向聚焦在了兩個地方,一個是甘肅那邊的一個明城墻遺址,由于沒有得到保護,當?shù)厝艘廊粫诟浇叛?,連年失修,遠看就是一座被土墻圍在中間的城樓。他把從網(wǎng)上找到的當?shù)貓D片拖放在一起,看看能有些什么感覺。選中它的原因是“那地方有北方的特質(zhì),但又離我遠一些。既熟悉又陌生”。

另一個搜索對象是位于山東、河北交界處的表白寺鎮(zhèn),他聽說自己在那個地方出生,但至今沒去過,那種可能存在的某些聯(lián)系吸引了他。他不間斷地關(guān)注著這個小鎮(zhèn),但凡與之相關(guān)的,黨委書記參與了什么活動、當?shù)毓麍@發(fā)生了什么事情,都被他收入文檔中。

他目前的寫作計劃是,用網(wǎng)上的資料來模擬這兩個地方現(xiàn)實的樣子?!安煌耆膶憣?,也不是純虛構(gòu),很難說清楚。我并沒有想紀實地去了解它,目前看來就是很乏味的北方小破地方,但具體的特質(zhì)和發(fā)生的事情都要靠我自己想。到底能不能寫成以及這種形式有沒有意思?誰知道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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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8期 總第818期
出版時間:2024年12月30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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