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月前，電影《失孤》主角原型，騎行五十多萬公里、天涯尋親24年的父親郭剛堂，與自己被拐的兒子郭振相認。這場認親也是公安部2020年底開始的查找被拐失蹤兒童專項行動——“團圓”行動——中的一則成果。半年時間，各地公安機關(guān)利用人像與DNA比對，尋回了2609個失蹤孩子，時間跨度最長的達61年。
在郭氏父子盛大的認親儀式中，郭振說，“養(yǎng)父母現(xiàn)在年紀(jì)比較大了，對我有著養(yǎng)育之恩，這個時候也需要人來照顧，另一方面工作也在那邊，所以，以后還是想留在那邊。我假期會比較多，可以經(jīng)?；貋砜纯??！?/p>
這番表態(tài)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引起爭議。一些網(wǎng)友在同情郭剛堂沒有真正找“回”兒子之時，也質(zhì)疑郭振與買方的深厚感情，是否會縱容兒童買賣。郭剛堂表示尊重郭振的想法：“一切以孩子的意愿，他愿留在哪邊就留在哪邊，不能再讓他受到第二次傷害?！敝?，這位備受關(guān)注的尋子父親，消失在公眾視野里，婉拒了所有的采訪。他留下一段一分鐘的視頻，感謝了警方、媒體和全國網(wǎng)友，坦言不想再接受采訪，也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擾郭振。
盡管我國《刑法》第241條規(guī)定“收買被拐賣的婦女、兒童的，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者管制”，但在實際工作中，被拐兒童獲解救后的撫養(yǎng)問題，已經(jīng)困擾了各方近二十年?！缎谭ㄐ拚福ň牛﹦t》又規(guī)定，若收買被拐賣的婦女、兒童，對被買兒童沒有虐待行為，不阻礙對其進行解救的，可以從輕處罰。公安部2000年《關(guān)于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適用法律和政策有關(guān)問題的意見》亦指出，“對于被解救的兒童,如買主對該兒童既沒有虐待行為又不阻礙解救,其父母又自愿送養(yǎng),雙方符合收養(yǎng)和送養(yǎng)條件的,可依法辦理收養(yǎng)手續(xù)?！睂τ谝呀?jīng)在買方家中生活了數(shù)年的孩子來說，強制分離孩子與共同生活多年的養(yǎng)父母家庭，也會面臨諸多難題。
“寶貝回家”尋子網(wǎng)創(chuàng)始人張寶艷早前接受《南方人物周刊》采訪時坦言：“說實話，我們找到的這些孩子回到親生父母身邊的寥寥無幾。養(yǎng)父母家是他們從小生長的環(huán)境。有的孩子要是發(fā)展得比較好，上了大學(xué)，有一個不錯的工作，再回到親生父母身邊的話，他的身份是需要改變的，包括他的畢業(yè)證、身份證等證件都是要改的，很難回到從前。再一個，很多親生父母找孩子都找得傾家蕩產(chǎn)，家里很窮。而養(yǎng)父母的條件普遍好于親生父母，要拋開較好的生活，對孩子來說很難接受。此外，很多孩子找到家之后，親生父母和養(yǎng)父母之間會有一些糾紛，孩子夾在中間很為難?！?/p>
桂宏正就是這樣一個親生父母。2009年6月12日，在四川省廣安市武勝縣，桂宏正的小兒子桂豪出門玩耍，之后再沒回來。十年里，桂宏正像無頭蒼蠅一樣，在不同的城市間尋找自己的兒子。因為離家尋子，他才感受到原來中國這么大。2019年3月，桂宏正接到警方電話，讓他去參加央視的尋人節(jié)目《等著我》。在錄制過程中，他淚灑現(xiàn)場——桂豪找到了。
▲6個月大的桂豪與哥哥、媽媽的合影 圖/受訪者提供
桂豪是被王浩文拐走的，這是四川省公安廳破獲的一起大案。王浩文曾因拐賣兒童入獄，出獄后仍在拐賣兒童。2014年4-6月，四川發(fā)生了三起3歲左右兒童失蹤被拐案，警方通過監(jiān)控鎖定并抓捕了王浩文。王浩文在落網(wǎng)后交代，還曾將十名被拐兒童賣到廣東，這其中就包括桂豪。
王浩文向警方交代，2009年上半年，他先在四川省資中縣偷了個娃娃，兩個月后，又去了武勝縣“想偷娃兒賣錢”。他在縣城里亂逛，尋找目標(biāo)，在市場附近留意到一群孩子。
“當(dāng)時就有一群小娃在那里耍。我就留意到其中有一個小娃兒比較小，兩歲多的樣子。我就對那個娃兒特別留意了。當(dāng)時情況不熟，我就沒有動手，”王浩文交代。當(dāng)天下午兩點，王浩文又進入市場尋找那個小娃，也就是桂豪。確認沒有大人在場后，王浩文與這群孩子玩耍了起來。
“后來他們大一點的娃跑出市場，往步行街里面跑，最小那個娃也跟著追。由于他太小跑不贏那些大娃，我就跟到那個小娃后面走，說，‘走，我們?nèi)プ匪麄??！透易?。我就牽了那個小娃走了一段路后抱起走?！彼е鸷琅c大孩子反方向走，搭上路邊的摩托，再換了黑的離開武勝縣。第二天，王浩文到達廣州，聯(lián)系了負責(zé)找買家的中間人，之后去往汕頭潮陽，在那里等了兩天，中間人就找到了買家。
第四天上午，在潮陽人民公園，中間人帶著四五個人過來，給了王浩文五萬塊，然后帶走了桂豪。在后續(xù)的偵查中，買家交代說，當(dāng)時并不知道娃娃是被拐的，以為是王浩文的兒子，因為家里窮，養(yǎng)不起了才要賣出去。
在廣東潮陽的交易結(jié)束后，王浩文又去四川蓬安偷了個娃娃。
張寶艷曾告訴《南方人物周刊》，被拐的孩子們多數(shù)被賣到了福建或廣東。一位在閩西某個有著五百多戶人家的村莊工作的計生員曾告訴《南方周末》，大約在1990年至2005年，她所在的村落經(jīng)歷了“收養(yǎng)”高潮——幾乎每年都會有人家突然多個孩子。
《等著我》錄制結(jié)束后，警方帶著桂宏正去了潮陽，與桂豪相認。在“百度知道”上，有網(wǎng)友提問：“《等著我》里開酒館的桂宏正和小桂豪生活在一起了嗎?“有人回答說：“桂宏正和小桂豪生活在一起了。而且他們過得很好，你應(yīng)該祝福他們?！边€有說：“后來這兩個人的確是生活在一起的，酒館越開越大?！?/p>
然而事實是，在與桂豪度過了一個尷尬又生分的暑假后，桂宏正同意了兒子回到潮陽的要求。送走桂豪后，他們再也沒有聯(lián)系過——因為桂豪刪掉了桂宏正的微信。桂宏正想去看他，卻又不敢。桂豪正在讀初中，桂宏正怕打擾到他。在桂宏正的講述中，父子倆最溫情的時刻，是他們相認的第一天，桂豪幫他連上了養(yǎng)父母家里的WiFi。
以下是桂宏正的講述，關(guān)于他與桂豪的故事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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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子找到了
2019年4月12日，第一次去潮陽的時候，我就想把桂豪帶回來。小孩的模樣是認不出來了，和小時候不一樣，又高又瘦，我見到就抱著他開始哭，喊“兒子啊”。他沒說話，也沒反抗。我問他對小時候有沒有記憶，他也不說話。我想加他微信，他主動幫我加了。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，幫我連了WiFi。我想把小孩帶回家，他沒說話，但是養(yǎng)父母死守著不讓，警察也說先緩一緩。他們說小孩快要小學(xué)畢業(yè)了，還沒放假，等放假了再說。我尊重小孩的意見，就想等小孩放假了再帶他回家。
我記得第一天下雨，第二天天晴。記者、警察——四川和北京的都有——跟我們一起去的。本來大家都是要第二天走，飛機票都買好了，但我又退掉，想在那里多陪小孩一天。認親之后，我們自己照著印象又找去他養(yǎng)父母家，找了好幾個小時。我們說想帶小孩買衣服，小孩不愿意，說來我們住的酒店住一晚，他也不愿意。
離開潮陽后，我經(jīng)常給小孩發(fā)微信，和他說他小時候的事情，說鄰居叫他“小耗子”，他會幫媽媽擦酒缸，也跟他說我這些年心里多難過，到處找他很不容易。還會把寫我們的報道轉(zhuǎn)發(fā)給他看，也給他看小時候的照片。他不怎么回我，回的時候就是“嗯”，或者“我知道了”，發(fā)給他的紅包也沒收。
6月29日我們第二次去潮陽，只有武勝的警察陪我們?nèi)?。養(yǎng)父母說小孩不愿意跟我們走，他們也不愿意，說如果能把小孩留在潮陽，什么條件都答應(yīng)我。我沒什么條件好提的，我找到了小孩，怎么能不把他帶回來？要不將來怎么說？都說不過去。警察去了，小孩也不回來。我就問能不能強行解救小孩回來。警察說，這才十幾歲，沒辦法啊。他們就走了。
我一個人在那邊，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，就在QQ群里面說，這個小孩不回來。警察說，不回來也沒辦法。我們那個群里有五百個丟了小孩的父母，像我和郭剛堂大哥、申軍良大哥，很多經(jīng)常出去找小孩的父母都認識。多數(shù)人是沒找到小孩的，我是很幸運找到了的。
我在群里說了之后，就有其他家長說，“我們自己強行解救回來”，要到潮陽來。本來潮汕這邊買小孩的不少，他們也想過來找點線索。警察聽說其他家長也想過來，不希望把事情搞大，又打的士去養(yǎng)我小孩的父母家里溝通。我留在酒店里，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。后來，孩子的養(yǎng)父打電話叫我過去商量。商量的結(jié)果就是，養(yǎng)父把小孩送去我家，但是他和小孩不住我家，住酒店。
我賣酒為生，平時一家人就住在酒鋪里。桂豪要回來了，我們就在縣上租了一套三室兩廳。我們上了電視之后，就一直有人問，小孩回家沒有，附近其他丟了小孩的父母也來我家看看。
2019年7月1日下午，我們?nèi)ス簿肿隽斯P錄。這些年，我們不知到過公安局多少趟，留下了多少筆錄。那天我們做筆錄的時候，警察說：“被解救回來的桂豪交予你與你老婆監(jiān)護，你們二人是被拐兒童的親生父母。根據(jù)法律規(guī)定，你們必須對桂豪實施監(jiān)護，因為你兒子系未成年人?！?/p>
養(yǎng)父在酒店住了好幾天。等他走了，我才把小孩接回家里。
▲桂宏正和妻子參加央視節(jié)目《等著我》，觀看警方辦案過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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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子回家了
剛回家的時候，桂豪雖然不怎么說話，但會和我們一起吃飯。有幾次，他一個人在家，我做事回來，他就來給我開門。我看他用的手機挺舊的，就給他買了一個新的華為手機。家里還有哥哥、弟弟，弟弟才七歲，性格很開朗，對著他喊“哥哥，哥哥”，喊得很親切，還拿東西給他吃。他不好意思，就對著弟弟笑。
但沒幾天，不知道怎么回事，他開始不吃飯，好像也是吃不慣我們這里的菜，太辣了。我們把菜做得清淡一些，他還是不吃。我們買了點零食、牛奶、面包給他拿進房間。將近一個月吧，他每天都只待在房間里打游戲。有時候進房間看他，他就有很多要發(fā)脾氣的動作，踢腿揮手。我敲門，他媽敲門，都敲不開。隔著門和他說：你想回廣東我送你去，他也不開門。我都沒辦法了，就把寬帶拔了，讓他打不了游戲。他很生氣，沖我們喊，發(fā)泄出來了。
后來我想起來有件小事可能讓小孩不開心。我看到桂豪手機的解鎖手勢，記下來，后來偷偷看了他手機。這事兒讓我小兒子告訴了他。
桂豪的微信名叫“回憶是空”，頭像是卡通的。我說，希望他能回湖北老家看看奶奶。他說，不想。在找到桂豪的前一年，我在河南參加尋親大會時，接到家里電話說我父親走了。沒找到桂豪，是我父親的遺憾，所以，我就想帶桂豪回去看看。但他說不去。我和他說，“我們想更多地關(guān)心你?！彼f，“逼了我一下午，你很關(guān)心我？”
▲2018年5月29日，桂宏正在河南鄭州尋子，突然收到父親去世的消息 圖/IC photo
我麻煩記者幫我找了一位心理醫(yī)生。醫(yī)生跟我們說，小孩感覺到被逼迫，回家的經(jīng)歷可能在他內(nèi)心激發(fā)了三歲時的創(chuàng)傷，對小孩來說，他不知道自己是誰，到底是桂豪還是馬XX（現(xiàn)在的名字）。我老婆聽完了就一直哭。
心理醫(yī)生也去了桂豪房間，說了幾句話，就被趕出來了。小孩把門也反鎖了。醫(yī)生說現(xiàn)在很難，小孩處于一種不安全的狀態(tài)里，很敵對，覺得養(yǎng)父母可能也拋棄了自己，就有分離焦慮。醫(yī)生說我們要去理解桂豪，桂豪也很難。
我真的沒辦法，就給孩子養(yǎng)父打電話問怎么辦。我說，你們只知道想小孩，把小孩帶得太那個了，跟三歲時候那個可愛的樣子，完全判若兩人。我不知道我小孩怎么變成這個樣子，真的太傷心了，太傷心了。
我跟他們說，小孩現(xiàn)在溝通不了。他們說也想來看小孩。我說那你們來吧。當(dāng)時我已經(jīng)有放棄的想法了，就是讓養(yǎng)父把小孩帶走。
我費了好大勁把他找回來，說實在的我舍不得。但如果他真的在這里過得很不開心，想回去，也沒辦法，對吧？老婆和大兒子都怪我，是我一定要把他帶回家，他們說話我都不聽，現(xiàn)在搞成這樣。我有一次生氣，就踹他的房門，把門踹開了，小孩沖我大喊：你害得我沒有家了。我和他說，這就是你家啊。
過了幾天，養(yǎng)父養(yǎng)母都來了。我跟養(yǎng)父說，我也不知道桂豪是不是真的愿意回去，你就和他溝通好吧。我聽不懂他們說“廣東話”，心里又怕養(yǎng)父母真的把他帶走。我心里舍不得，又給桂豪發(fā)微信，說希望他留在這里，找了他很久，我說如果你不愿意在四川，我們回湖北也可以的。他還是不理我。
養(yǎng)父母就來了一天，桂豪也沒被帶走。我很驚訝，本來都做好了小孩會被帶走的準(zhǔn)備，怎么又沒跟他們走。我重新覺得：桂豪還是愿意留下來的。我又開始給他發(fā)微信。這些話說多了，他也很煩我了。偶爾他開門到客廳，看到我們坐在客廳，就沖我們瞪眼睛，很兇。
然后，他就把我的微信刪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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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子被送走了
養(yǎng)父母來的那天，桂豪跟我們說：你們兩邊我都恨。養(yǎng)父母走之后，我有時候會聽到桂豪在房間里哭。他恨我們，但他當(dāng)年不是我送走的啊。
我聯(lián)系了本地的中學(xué)，2019年9月1日就要上學(xué)，但小孩一直不肯去報名。我沒辦法了，只能把他送回廣東。他在我這里待了兩個月，態(tài)度沒什么變化。我知道，如果他在我們這邊一直這樣的話，那我們家就沒了。
8月29日，我把他送去廣州。走之前，我手寫了一份協(xié)議給他，內(nèi)容是：18歲之后桂豪愿意回來，隨時可以回來。
我最擔(dān)心的是桂豪的未來。他的性格太內(nèi)向，不喜歡交流，我擔(dān)心這對他今后的人生有很大影響。將來要是組織家庭的話，性格跟人家合不來怎么辦？聽說他好像七八歲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親生的，他會聽到別人說他，可能因此比較自卑了。他養(yǎng)父母都要工作，兩個姐姐年齡比他大很多，在外面讀書，我估計他一個人在家的時間很多，總是一個人，養(yǎng)成了內(nèi)向的性格。
送走小孩之后，我們再沒聯(lián)系過。前段時間我打電話給他養(yǎng)父，問了問他的學(xué)習(xí)情況。他養(yǎng)父說孩子成績不是太好。我們想去看他，又怕影響他。
2014年的時候，我們知道王浩文被抓到了，但是孩子還沒找到。等啊等，終于找到了，我以為孩子就能帶回家，可找到了卻沒感情。但最痛苦的時候已經(jīng)過去了，就是剛丟小孩那時候，不知道他是死是活，現(xiàn)在至少知道他過得還可以。其實，十年前我們就準(zhǔn)備把酒鋪關(guān)了，這里生意不好，房租也越來越貴。但桂豪丟了，我們就不敢走。我們想，孩子可能記得酒鋪，要是他長大了想找我們，如果酒鋪沒了，那他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。我偶爾會想，要是桂豪突然出現(xiàn)在酒鋪門口該多好，也會想他小時候多可愛，不太會說話，但會叫爸爸媽媽，親密得很。
我恨王浩文，他為了錢就去拐賣小孩。2021年9月1日，開庭審判王浩文，我本來想去聽一聽，但后來沒時間。我也恨自己，是我沒看好小孩，把他弄丟了。一直以來，我心里都很難受，多么活潑可愛的小孩，我卻弄丟了。
我去過很多地方找他，四川、重慶、陜西、河南、貴州，等等。那時候就感覺，中國這么大啊。有時候是去北京找公安部求助，有時候是去報名參加尋親節(jié)目或者尋親活動，希望其他地方的人也能知道，我掉了一個腳上有10厘米疤、出生在2006年的男孩。自己找小孩，是沒有任何線索的，但要是有什么尋親的活動，我一定會去。也有人發(fā)來照片，說小孩在他們那里，讓打錢過去，但是照片一看都是假的。
我是小學(xué)畢業(yè)，小孩丟了之后，就買了臺電腦學(xué)打字，加了幾十個尋子的QQ群，在網(wǎng)上發(fā)帖。生意沒怎么好好做了，晚上睡也睡不著，我和老婆也差點離婚，丟了小孩的家庭很多都離婚了。但我母親說，萬一孩子找到了，但是家沒了怎么辦。所以，我們兩公婆還是堅持下來了。
很多年以后，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。但就是覺得要是萬一小孩找到了，我也不愧對他，我可以跟他說，我們從來沒放棄過你。
2019年暑假，桂豪在我們這里的時候，我發(fā)微信跟他說，如果我不找你，只能證明我不愛你，哪有爸爸媽媽不愛兒子的。他回復(fù)我說，“我恨你?！?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