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世相】妙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蘇京京 日期: 2018-01-03

“妙”是舊鼓樓大街豆腐池胡同里的一間酒吧,四合院布局,客少幽靜。

“妙”是舊鼓樓大街豆腐池胡同里的一間酒吧,四合院布局,客少幽靜。不帶洗手間,得去胡同另一側(cè)的公共廁所。

去年冬天,祁和中意的女孩在妙最后見面。兩杯威士忌后,他讓一直沉默的女孩先離開,自己抽完最后一根煙,帶著女孩喝過的空蘇打水鋁罐去了公共廁所。沒臺子,鋁罐只能放地上?;丶液?,祁認(rèn)真擦洗鋁罐,像擦洗眼鏡鏡片。

停暖當(dāng)日的夜晚被春天占滿。阿鐘在妙對祁說,他終于遇上一個不錯的女孩,正考慮和同居女人分手?!爸芩脑绯侩y得好天氣,我買了紅茶拿鐵和蛋糕去她公司樓下等她,她穿件白色毛衣走來,簡直太美”、“我倆到大學(xué)教室里自習(xí),我睡著了,醒來時她戴著耳機(jī)沖我笑!”祁很高興,不時從旁鼓勵,“能講細(xì)節(jié)說明你是真心喜歡”;對那個和阿鐘同居半年的女人,祁說“依賴、同情不足以讓你們走進(jìn)教堂”。

客人越來越少。阿鐘在電話里和同居女人起了爭執(zhí),他不想去三里屯見女人和她的朋友們,他想趁著春天的夜晚,在微信上和百分百女孩說晚安。祁覺得惡心,持續(xù)頭痛、額頭和后背的冷汗暗示他腸胃老毛病又快犯了:或是咖啡和蛋糕誘發(fā),阿鐘的電話和乍暖還寒的春意也從旁輔佐。

只剩阿鐘和祁兩人時候,小宋從吧臺走了出來,給祁端來花茶。三人相識是因?yàn)橛写涡∷温牭桨㈢妼ζ钫f,妙的所在地,原是他小時常常光顧的公共澡堂。那天阿鐘喝得不少,說話時很是動情。小宋比祁和阿鐘小兩歲,在老家卻已有個兩歲的男孩。他說過兩年想找靠譜生意做,一年掙十萬就很滿足。他幾次告訴祁,打出奶沫的關(guān)鍵在于控制好蒸汽噴頭沒入牛奶的尺寸,而壓粉的力度直接關(guān)乎口感。祁沒力氣招呼小宋,他讓身子沒入沙發(fā),一邊拼命喝滾燙的花茶一邊用手搓揉太陽穴。小宋撥弄著祁的火機(jī),告訴祁腸胃毛病需要多喝紅茶而不是咖啡。

阿鐘和女人的爭執(zhí)終歸平靜。祁把剩下的煙留給小宋。阿鐘微醺,要祁開車送他去三里屯見女人?;ú枳屍钌愿惺孢m,他把車開得很快,對阿鐘翻來覆去說的話不置一詞。

阿鐘在工體北門下車,祁掃了一眼熱鬧的街市,竟不感一絲懷戀。他迅速把車拐入東三環(huán),每隔三兩公里,會看到工程車散落在環(huán)路上的白色石子。深夜的音樂廣播開始播《California Dreaming》。他想起阿鐘說的那個百分百女孩兒,想起小宋笑起來都難掩的認(rèn)真,想起家中音箱上的空鋁罐,頭痛感慢慢消散。他要盡快回到自己的房間。他滿心歡喜,他甚至想大聲贊美這個春天的夜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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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7期 總第817期
出版時間:2024年12月23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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