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南京第一次聽到這種魚。同事邀我去他家吃飯,說,給你做個昂嗤魚!這是什么魚?同事說應(yīng)叫“昂刺魚”,因為魚背上有根刺。字面上好像說得通。某天讀到汪曾祺的書,說這種魚捉它時會發(fā)出“嗤嗤”叫聲,所以叫“昂嗤魚”。端上桌才看清,十公分長,兩公分寬,頭大且扁,表皮黃色,有黑褐斑點,樣子難看,味道不錯。后來才知,此魚非金陵獨有,其實就是四川的黃臘丁!遠離庖廚,孤陋寡聞了。
同事是江西人,湖澤之地長大,喜歡吃水里的東西,魚蝦、螺絲、螃蟹都是他的心頭好。他做的紅燒昂嗤魚,不放豆瓣,佐料除了蔥姜芫荽,很少其他東西,保留了魚的鮮味,又有草本的清香。
昂嗤魚刺少肉細,口感爽滑。我吃的時候不得要領(lǐng),胡亂翻撿。同事說,你們山里人是不是都不會吃魚,要這樣順著扒!我說只是我不喜歡而已。不過四川人確實豬肉吃得比較多。成都有名的飯店門上的對聯(lián):“百菜還是白菜好;諸肉還是豬肉香。”可見對豬肉的偏好。
南京的菜市有很多賣昂嗤魚的,但飯店似乎很少見。也許是模樣不好,尺寸又不適宜烹制,所以難登堂入室,只在百姓家充充家常菜。就好像老家有種“憨包魚”,兩三寸長,極容易上鉤,小孩半天都能釣一桶。這種魚可煎可炸,人人得而食之,在飯店就從來沒有。
會吃的人“做大菜如烹小鮮”,讓我這不善吃魚的人也忍不住嘖嘖稱贊。同事聽了說這算啥,改天表演一個百魚宴。一直期待著傳說中的百魚宴,可直到我離開,都沒吃成。
話說春到江南的時候,我決定回鄉(xiāng)了。臨行前跟同事道別,他嘆道,“蔞蒿滿地蘆芽短,正是昂嗤欲上時”啊,不急,最后吃一次昂嗤魚再走!聽上去好像是吃上路飯。
行李都已帶好,然而盛情難卻,于是在他家等著吃“最后的晚餐”。這一次同事備齊了材料,擺足了架勢,姜絲切得細如發(fā)絲,色澤調(diào)得均勻細膩,看起來很專業(yè)的樣子?;吮绕綍r多一倍的時間,這道私房昂嗤魚才出鍋。
三杯兩盞下肚,人有點微醺,魚倒沒吃多少。聊得正酣,我一看表,糟糕!登機時間快到了!來不及停頓,拖起行李就飛奔。出租車上,汗水狂飆,一路祈禱千萬不要堵車,恰這時車速緩了下來。我想完了,都是那個昂嗤魚吃的!
趕到機場,卻聽到廣播通知“航班延誤”,又轉(zhuǎn)悲為喜。終于離開了,飛過城市上空,看到滿城燈火,頗為感慨:玄武湖水深千尺,不及友人贈魚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