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三教九流過眼錄】知音而不同調的董橋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魏承思 學者、傳媒人 日期: 2018-01-03

?董橋退休了!這在兩岸三地的文壇成為頭條新聞。董橋因其散文而名噪一時。有人提議“你一定要看董橋”;有人呼吁“你一定不要讀董橋”,也有人主張“你一定要少看董橋”。無論怎么說,要寫當代文學史就無法避開董橋。

董橋退休了!這在兩岸三地的文壇成為頭條新聞。董橋因其散文而名噪一時。有人提議“你一定要看董橋”;有人呼吁“你一定不要讀董橋”,也有人主張“你一定要少看董橋”。無論怎么說,要寫當代文學史就無法避開董橋。

董橋,原名董存爵,福建晉江人,1942年生,印尼華僑,17歲到臺灣求學,畢業(yè)于成功大學外文系,曾在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研究多年。1980年他從倫敦回香港,最早是被金庸請去《明報月刊》做總編輯。董橋在那里主政6年,后應林語堂之女林太乙邀請任《讀者文摘》中文版主編。1989年,又被金庸重金請回,出任《明報》總編輯。1994年底,我到《明報》后就在董橋的麾下寫社評。

1994年秋的某一天,我還沒有從《亞洲周刊》調去《明報》。當時的老板于品海約我和董橋以及執(zhí)行總編輯張建波見面,討論寫一篇《明報》社評,闡述他本人的辦報理念,要我來執(zhí)筆。

初次見董先生,頎長的身材,細小的眼睛,溫文爾雅,但沉默寡言。那次見面,彼此都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。到了年底,于品海決定讓《亞洲周刊》副總編曹景行兼任報紙主筆。曹先生就拉我去當他的“槍手”。董先生起初把我看成“曹營”里的人,對我不冷不熱。過了幾個星期,有一晚,我在家里突然接到他的電話,說剛和老報人羅孚先生見過面,從羅公那里聽說我的經(jīng)歷才頓釋前疑,并為我明明在干主筆的活、名利卻歸別人而憤憤不平。此后,他就把我當成同道中人。不久,他又知道我正跟隨中文大學校長金耀基教授攻讀博士學位。他和耀基先生交情甚篤,愛屋及烏,和我的關系愈發(fā)親近了一步。

董橋那時候管報紙很放手,幾乎不怎么管采訪的事,手下的人各司其職,他的總編輯做得很輕松。走進他的辦公室,時常能看到他在看書、寫字、把玩小古董。他玩藏書票,也愛搜集竹雕。凡是舊時的東西,董先生都喜歡,比如“魯迅的小楷,知堂的詩箋,胡適的少作,直至郁達夫的殘酒,林語堂的煙絲,徐志摩的圍巾,梁實秋的眼鏡,張愛玲的發(fā)夾”每每都在他筆下透入紙背。90年代末,他在《明報》辟了一個專欄《英華沉浮錄》,每天一篇。最初我追著看,喜歡董橋文字的那種雅致、悠閑和理趣。也許在國內從小受魯迅式革命雜文的浸潤,習慣了剛性的文字。突然遇到董橋的文字,覺得很美。只說那些標題《留住文字的綠意》、《人道是傷春/悲秋不長進》、《倫敦的夏天等你來》就羨煞人了。流連于他的文字之間,一股老民國的文化遺風撲面而來。后來看多了又覺得過于甜膩,有點審美疲勞。我贊賞董先生的文字,但他那種精雕細琢,我是學不來的。

每天午夜,我寫完社評就輕輕敲開他辦公室的門,把打印好的初稿放在桌上。社評標題都是董先生擬定的,他擬的標題往往是點睛之筆。文章經(jīng)他改動一兩處文字也都恰到妙處,使我深深折服。后來總編輯換了人,想學董先生卻無此功力,在我的初稿上到處涂鴉,標題也常擬得文不對題,往往弄得我哭笑不得。董先生離開后,有一次和他通電話。他說:“我還經(jīng)??疵鲌笊缭u,看到文理不通的地方就知道是被改過的?!笨磥矶壬鷮ξ业奈淖诌€是有信心的。

記得一個周日的晚上,編輯部高層只有我倆值班。當天幾乎沒有大新聞,一時找不到社評題目。董先生讓我獨自去考慮,想好了再和他商量。當天有點新聞價值的倒是詩人艾青的去世,但實在也很難作為香港報紙的社評。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更好的題目,拖到很晚,董先生就同意了。一個小時后,我把初稿送去。這篇社評很另類,是用抒情散文的筆調寫的,董先生大為激賞。他用“詩人死了”四字做標題,簡直是珠聯(lián)璧合。后來臺灣的高信疆出任《明報》集團編務總裁,告訴我董橋向他介紹報社同人時,特別贊賞我“寫文章幾乎是倚馬可待”,所指也許正是此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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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7期 總第817期
出版時間:2024年12月23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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