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4日上午,李華成約我在成都光華大道上的國際非遺博覽園見面。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開著一輛破舊電瓶車,載著我繞向園后的農(nóng)家樂。那里是他常往的清靜之所。
他很清楚,最近在媒體上曝光,是因為自己作為一個上訪釘子戶,去年被青羊區(qū)信訪局“招安收編”、后又重歸上訪隊伍的經(jīng)歷被挖掘。在赴約前,與他接觸過的記者告訴我:他反復訴說強拆帶給他與家人的系列打擊,“聽得讓人起膩”。最令人頭痛的是,“他好說官話套話”。
2012年曾與他合作“暗訪”成都市國土資源局的一位女記者對此倒是頗為理解——對于執(zhí)著的上訪者而言,他的整個生活,及其家庭在內(nèi),常年專注的惟有上訪這件事。她認為李華成只是對法比較愿意鉆,比較懂策略,知道如何為自己說話??傊?,他不像一個普通的農(nóng)民。
電瓶車“突突”地停在果園。一旁閑耍的幾名男子沖李華成高聲揶揄,“喲,又來了一個?!彼詈诘膱A臉馬上堆起笑,“這是我特地請來的律師?!?/p>
剛坐下,他一邊遞上自己的身份證,一邊客氣地請我出示工作證。爾后壓低聲音,“這個時候,不得不小心行事”。
攤開厚厚的材料,“在我信訪工作期間,我向政法委書記提出過,要求他們規(guī)范執(zhí)法,端正作風。以免發(fā)生冤假錯案。包括我對信訪工作人員表示,沒有規(guī)矩不成方圓……”說這番大義凜然的話時,他一只手自然垂落在扶手下端,身體斜倚,肚皮微鼓。
“有沒人說你挺像領導干部?”我打斷他,問。
“有?!彼燮ふ0椭?,有人是嘲笑我,有人是實實在在地說。
2009年12月6日,成都市天回鎮(zhèn)金華村,拆遷工人穿過擺放在工地里祭奠自焚拆遷戶唐福珍的花圈。11月13日,成都市金牛區(qū)城管執(zhí)法局對唐福珍住所進行強拆,唐福珍自焚燒傷,之后因搶救無效死亡 圖張鳴
刁民是如何“煉”成的
“我是對他說過那句話?!痹S娥芬在位于青羊區(qū)城鄉(xiāng)結合部的“英國小鎮(zhèn)”上,開了一間茶房。她是文家街道辦轄區(qū)村民,6年前遭暴力拆遷,從此上訪不懈。
去年秋冬季節(jié)的一天,她再次來到青羊區(qū)信訪局。在掛滿錦旗的里間,她看到桌上紅底黃字的牌牌標注著“李華成信訪調(diào)解室”。眼前那張面孔,叫不上名,但分明是在同一“戰(zhàn)壕”亮相過的。
他問她,“你有啥子冤屈?我來接待你?!?/p>
“你還能解決我的問題?你的屁股都在流鮮血,還想替別人治痔瘡?!”她忿忿地脫口而出。
“你依法走嘛,”李華成嘴上應著,她的話卻像一把刀捅進心窩。今年2月,他徹底辭職“下課”。
“我不曉得他是啥子原因不干。但他家的事確實一直沒解決?!痹S娥芬說。
李華成是青羊區(qū)文家鄉(xiāng)董家壩村7組的農(nóng)民,原本與父母妻兒擁有7畝承包地及附作物。據(jù)他說,他與所屬的文家街道辦產(chǎn)生矛盾,乃至要狀告區(qū)政府,始于2005年。那年,青羊區(qū)征地風聲傳出,他在林園地“又栽種幾百棵樹,而且都是名貴品種”。結果,征地補償金談不攏,“本來談好賠償18萬多,房屋面積按家庭每個成員35平米計算。年底他們卻翻賬,說是算錯了,只愿給13萬多。其中說我搶種樹?!?/p>
有人質疑他投機取巧。根據(jù)相關法規(guī),凡在國家公布征地之后所栽樹木、建蓋房屋都屬違規(guī),不應補償。他申辯說,“不是我耍伎倆。土地分為國有與集體所有。我家土地屬集體所有,我就有經(jīng)營權、使用權、收益權吧?”
我致信約訪董家壩村社區(qū)書記與文家街道辦黨委領導,收到答復:“關于李華成的事情,請找青羊區(qū)區(qū)委外事辦”;“對不起,請通過正常渠道?!?/p>
被婉拒之際,李華成領著我登上安置小區(qū)“心愿花園”第二期的一棟住宅樓。遠方是一片開拓的高爾夫球場。他指著綠茵中的停車地說,“那里曾有我的家園?!?009年,為修建高爾夫俱樂部、別墅、安置小區(qū),鄰近的樂平村、七里村及部分董家壩村土地被征收。談判僵持不下,6月下旬,“街道辦以村委名義,組織上百人”將他們夫婦強押出屋,“所有家當全部洗白了”。
當天,李華成憤怒地沖到街道辦,要與領導當面理論——“哪怕有一分錢的理由”,聯(lián)防隊員們手扣手將他擋在人墻外。其后,他從區(qū)政府一路上告到省政府,然而“從上至下,層層踢皮球”。這一年,也是時任成都市長李春城大行舊城改造之年。
一個月后,李華成與妻子來到北京,蝸居在南站一帶的地下室。他要向國家信訪總局遞交申訴。7月13日,國家信訪總局復函,已轉給四川省信訪辦。當天,這對夫婦在天安門廣場周圍被帶到警局,接著被成都駐京辦的人接到一家快捷酒店,隨后又被文家街道辦派員拉回四川。
“街道派出所所長耍門坎,還是我們說了算!”回去當晚,青羊區(qū)公安分局對李華成宣布行政拘留9天,處罰理由是,他“非法攜帶證據(jù)”。當年的女記者早已淡忘他的長相,卻記住他多次講述自己被拘留,連累兒子報考軍校政審無法通過。
2013年,李華成打起行政訴訟官司,狀告青羊公安分局,從青羊區(qū)法院逐級告至北京的最高人民法院。因為“超過法定起訴期限且無正當理由”,法院均裁定不予受理。
他成為當?shù)馗叨染S穩(wěn)對象。“上有指令——莫把他跟丟了,”他大手一揮,“起先,我身后跟著六七個人。遇上敏感期,監(jiān)控力度加強。他們騎車在我車后追攆,瘋狂攔截。監(jiān)控人員中有強拆我家的人,他們斜眼瞄著我——你算個老幾?”
矛盾日趨白熱化,他的維權意識愈加根深蒂固——“我要堅定走下去,固執(zhí)就是意志堅強!”計算利益損害,維權付出的成本也在上揚。2012年年底,李華成向區(qū)政府開出的賠償總額被斥為“漫天要價”的“刁民”。他自有道理:相比政府投入的高額維穩(wěn)經(jīng)費,我的報價很低。
“訪民中,李華成比我們會說話。”許娥芬捧著一疊卷宗進來。盡管事先我與她講明采訪目的,她還是引來她的哥嫂——兩個維權者。她抽出自己被毆打后的相片,擺放在我面前。一個怯弱的聲音再三問我,“你說,我們該怎么辦?”
法是刁民的救命草
學法。李華成點燃了香煙。他的床頭凌亂地碼放著《行政執(zhí)法與行政審判》、《行政復議法》、《農(nóng)村土地承包法申請圖》、《土地承包法》《土地管理法》等,里面還夾有一本《讀心術》。書的封面覆蓋著一層薄灰,這個初中未結業(yè)的農(nóng)民在被釋放后,決心鉆研土地法規(guī)與《政府信息公開條例》。
2012年9月,他分別向成都市國土資源局、四川省國土資源廳、國土資源部申請公開“有關成都市青羊區(qū)董家壩村7組,高爾夫球場,別墅占地批文信息”。市級與省級兩大國土部門回文:經(jīng)查,無上述土地批文信息。
這年年底,他又向中廣網(wǎng)舉報,協(xié)助記者調(diào)查此事。“國土資源部三令五申禁止新建高爾夫球場,青羊區(qū)仍有占地千畝高爾夫球場在營運”,他更篤定拿到核心證據(jù)——“沒有獲批(土地使用批文),就意味違法占地”。
于是,面對我對他種樹動機的疑問,他再三強調(diào):“樹是征地通知前種的。至今也沒有征地公告,因為沒有批文征地。”
他還說,那次事后,一個區(qū)領導指著他:你把這個“膿包”戳破了。
“這個人的確很對。”蘇坡街道辦訪民薛明遠說。2007年,他家的土地被以建造影視基地之名強征。在青羊區(qū)信訪局,他邂逅同來上訪的李華成,“覺得眼熟,他原來與我侄兒一個生產(chǎn)隊?!眱扇嗽搅脑浇?,“不斷交流中,他給我指明一條道——從上訪維權到司法維權。他說土地問題必須要學習法律,摸清條例條款,爭取政府信息公開,要像滾雪球一樣掌握違法事實真相?!?/p>
勾利與薛同屬一個街道辦,同住一個小區(qū)。她在爭取她與女兒的居住權?;蛟S因為年輕,對學法與扭轉生機,她要比許娥芬更積極自信??粗鴷窭锏姆蓵?,她對李華成十分感激:
“如果當時他不肯幫助我,我或許要花費很長時間才明白后面的路怎樣走。上訪的人都巴望有人關注,誰也不想無止境地熬下去。兩年前,我就很依賴,根本不懂依法維權。為此,我們與政府機構胡攪蠻纏過,也被他們推諉趕走過。他們說什么,我們只能聽什么,十分無助。
2012年秋天,我在區(qū)國土資源局交涉,認識了李華成。他很有經(jīng)驗,問我拿到征地公告沒有。他把他的版本給我看,我才心里有數(shù)。他說拿到它,趕緊去做征地信息公開?,F(xiàn)在,我們已做了兩百多起信息公開。不管別人說什么,我們都能在法律框架下,拿出依據(jù)講道理。”
聽到李華成索要高額賠償,她不感到驚奇。上訪讓他們體會生活的艱難越多,他們就越憂慮子女的命運?!捌仗煜赂改傅男亩枷嗤?。我盼望快刀斬亂麻,盡快獲得切實保障,彌補我對女兒的虧欠?!惫蠢诳蛷d玩耍的3歲孩子說。
今年6月初,街道辦的人來到李華成家,說會有8人陪同他與另一女訪民到外面“耍上一周”。不由分說,即刻出發(fā)。
去往阿壩若爾蓋草原途中,見他情緒低落,他們勸道,“你吃好玩好就行嘛。”
“可我哪有心情玩?”在車上,他對他們宣講,“我的今天可能是你的明天……”
他們回答他,“如果哪天我家也被鏟平了,一定請教你?!?/p>
李華成展示之前他的“信訪調(diào)解室”照片
“你是政府的防彈衣”
每周二還不到9點半上班時間,訪民們便陸續(xù)聚攏于青羊區(qū)群眾服務中心。這一區(qū)信訪局設在區(qū)政府大院13號樓,緊挨著派出所。院內(nèi),無論藍衣警員還是黑衣保安,與上訪者不經(jīng)意的對焦,彼此眼神都透出戒備、逡巡、乏味。
例行公事的登記,訪民企盼中大獎似的,等待被領導干部接見???0點鐘,終于有人不耐煩地吵嚷起來,“都幾點了?還不見你們領導露面,莫怪我們?nèi)プ菜麄兊拈T。”
“這事我們真干過。要闖領導辦公室,必須過一道大鐵門。李華成雖在這兒上班,但和我們一樣被擋在鐵門外。”站在接待室外,勾利的眼神瞥向最靠近派出所的一間房,那里曾是“李華成信訪調(diào)解室”。
去年上半年某個周二,李華成又來上訪。青羊區(qū)信訪局局長解愚將他叫到一邊,要他來做信訪工作。他說李華成的上訪與講法是勝任這份工作的“過渡鋪墊”。
“開玩笑吧,”第一次,李華成未加理睬。9月下旬,解愚打電話叫他來一趟信訪局。接下來的一小時里,解愚竭力說服他接受上次的提議。
“會不會是陷阱?萬一我在信訪辦說錯話,不是逮住我的尾巴?”他心里七上八下。不過,“解局對我說,你也知道信訪不能解決問題,要找相關職能部門,要盡量引導訪民走司法?!?/p>
李華成說解愚還暗示他:“假如你來做工作,也許你的問題會加快進度。”
在青羊區(qū)信訪局門口,解愚卻對我說,李華成沒有開出要解決自身問題的條件,他也沒有給予任何相應承諾?!拔覀兡軌蛱峁┙o他的是一間辦公室、一頓午餐,還有每個月800元的勞務費?!?/p>
去年10月間,訪民薛明遠來到信訪局。他詫異地發(fā)現(xiàn)李華成搖身一變,居然變成接待訪民的“李主任”。他忙問原委,李苦笑一下,顯得很無奈。
“做嘛。這是做好事嘛?!泵糠晟显L接待日,李華成或站在門口主動與訪民攀談,或接待他們上訪?!暗谝灰言V求寫清楚;第二尋找獲取相關證據(jù);第三應向哪級政府機關申請要求的,就要向哪級政府機關上訪和走相關程序。有些問題不要等信訪局來回答你。”
有時聽到信訪接待員抱怨干得惱火,他卻覺得輕松,“我是訪民,我了解訪民的心理需求與飽嘗的辛酸苦辣?!?/p>
“信訪工作往往拖、拖、拖,上訪的人只能等、等、等,”他洞悉信訪中兩方的心態(tài),也認為有些訪民糾纏的問題并非合情合理,“根本不屬信訪范疇?!?/p>
“領導接見訪民有其選擇性,”他挺同情信訪接待員:他們也無權無勢。訪民發(fā)泄?jié)M腔怒火時,“恨不得扒光他們”。
薛明遠與勾利注意到,李華成任職后,上訪人數(shù)從平常五六十人、最高時的上百名,驟然銳減。究其原由,除了部分人聽取李的建議,轉換上訪渠道,尋求司法途徑。其他人的心思,五味雜陳。
“他向我們宣傳哪項政策好,我們卻覺得信也是白信。要是上面說話不落實,他一個平民老百姓說是白說。我們跟他爭,他說我也沒法,就這點權限?!?/p>
“訪民之前還心存盼頭,起碼有一個領導接見自己。換作他,就變成訪民接待訪民。豈不是他坐在那兒一天,我們的問題就永遠拖下去?”一個不肯透露姓名的訪民對我說,他們在觀望,李華成上班了,政府是否先了結他的事?!耙撬疾恍?,他們則更無望?!?/p>
“大家有層別扭沒好講出來。他到信訪局工作,就是一個叛徒。”許娥芬嘟噥著。一次訪民茶會上,李華成察覺背后有人戳戳點點,交頭接耳發(fā)出這兩字。其他人默認不語。
“我也罵過他?!痹S娥芬的茶室里,訪民譚偉粗聲大氣地說。他不肯服從拆遷,“一塊大石頭從窗外扔進來,12歲的女兒正在屋頭”。被迫搬離使他憤懣難平,他到青羊區(qū)信訪局上訪,結識了李華成。
那次,接待人員派李華成出面安撫他。他因排在最后,特別煩躁。李又陪他去見區(qū)里新上任的一位副書記?!八谂远酱贂洠焦幚砦业氖?。書記也表態(tài),回去立即查辦?!?/p>
然而苦等無果,他又來到信訪辦。李華成和他一塊上區(qū)政府去找一把手。未被接見,他倆只得悻悻離開。一走出區(qū)政府,他當街怒斥李華成,“你是政府的防彈衣,為他們擋槍擋炮?!?/p>
“憑良心講,李華成是個好人,他想為大家辦事?!边@個自稱“文盲”的中年漢子用打火機敲打桌面,說出訪民們的真實想法:信訪機構“招安”了李華成——既穩(wěn)住這個資深訪民,又利用他做其他訪民的工作。
李華成越來越失落,自變換角色后,他的問題非但無進展,領導接待他的幾率幾乎為零。更令他倍感屈辱的是,“據(jù)可靠消息”,他每月領到的勞務費,竟是街道辦劃撥給區(qū)里的。
“我始終都是一個訪民。”他否認他“轉型”過。2014年1月,他向上面提出,自己累了,想休息。
“你若愿意,歡迎為信訪服務”
7月6日。又在果園,李華成的兒子坐在我的對面,比他父親高大健壯。李華成欣慰地介紹,兒子讀大三,學的也是新聞?!暗埐灰┞端拿??!?/p>
“2006年強拆我家時,我已經(jīng)有十一二歲,那場面真把我嚇慘了,”李華成的兒子說,一群光著赤膊、布滿文身的人開著鏟土機,“像攻打敵人似地”對準他家人。年邁的爺爺被拖出屋外,媽媽被摁倒在地上。爸爸一把拉開驚慌失措的他,央求那幫人,他還是小孩。
2009年,待他趕回,家已然淪為廢墟,“支離破碎的安全感,無疑被鏟土機又狠狠碾過?!?/p>
“我要考軍校。我要讓自己變強。我要保護自己,保護家人,保護更多的弱者。”而父親的上訪,卻使他夢想破滅。當時,父親一個勁地抽煙,聽任他痛苦地抱怨。
為何改學新聞,他說相信媒體能伸張正義,報道社會不公?!拔覍硪獮榈讓拥娜鮿萑后w說話……”他突然愣生生地問我,誰能維護我們的安全感?
“這不是錢不錢的事。這是犯罪!”在自家寒酸簡陋的大廳,李華成一條腿跪在沙發(fā)上,頭埋得低低的,將身子扭成噴氣式飛機狀,“拆遷時,他們用腿壓住我的喉嚨?!备赣H帶著遺憾走了,去年夏天,母親又含恨離世。他整整四天四夜,沒有合眼。
那時候,他的思路反而比以往堅定清晰。明知讓他做信訪調(diào)解是一場游戲,他也想將游戲玩下去,“還要玩好”。他想不失時機增加依法維權的訪民力量,一點一滴地推動體制的改革。他還寄望通過向體制宣傳依法辦事,促使其慢慢地改變。至于他的上訪求助,自然融入此進程中得以突破。他太明白,僅憑個人的力量,簡直微不足道得可笑。
“如果你提出的賠償最終不能達成呢?”我問。
“依法”——他一口咬定,最少要用法律的方式與思維裁判?!叭绻x法太遠,我會繼續(xù)上訪。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?!?/p>
“如果依法判定你錯了呢?”我追問。
“依法判定是我的錯,我就承認。不過用法衡量,以事實作依據(jù),我認為我沒錯?!?/p>
7月初,解愚找李華成談話。
“他試圖安撫我,說你既然屁股流血,就先把血止住,再回來上班。到時把牌牌做得更大一些。”
李華成這番話被解愚修正:“我歡迎他回來,可沒設置前提。他愿意為信訪局工作,我就提供了一平臺。假如其他訪民都愿意,我也希望他們和我一起來為信訪工作?!?/p>
“有記者問過我,日后你的上訪不存在了,市信訪部門請你做工作,你做不做。我說,信訪不能解決問題。這一制度不改革,做不做都沒意思。”李華成說,當時他這么回答解愚,現(xiàn)也要鄭重地告訴我。
下午4點多,離開李華成家時,我不死心地請他帶我上村社區(qū)辦走一走。他再度載我上路。未幾,一名身穿黑色T恤的男子,猛地從小道騎車竄出。“那是聯(lián)防隊員,”李華成小聲說。
那人很快追上我們,一面打量我,一面客氣地問:“李華成,她是你家親戚么?我看不像喲?!?/p>
“我是他兒子的老師?!蔽颐忉尅K刹欢?,跟到岔路口才離開。李華成的電瓶車在村委門前未敢逗留,風馳電掣般駛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