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一個周末,我驅(qū)車從北京趕往天津大學,上午10點多,我把車停在馮驥才文學藝術(shù)研究院門前,拍攝時間定在下午兩點。
院門緊閉,我站在鐵柵門外向內(nèi)窺探,院中央有面池水,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用長桿抄網(wǎng)打撈水中的落葉。時間非常充足,我圍著院墻轉(zhuǎn)悠,打量這座曾獲過獎的青磚水泥建筑,枯敗的爬山虎藤蔓攀纏在鏤空的鋼筋混凝框架上,給人一種時間停滯的荒蕪感。院墻的外小樹林里,零星的黃櫨殘葉在陽光下閃動,清涼的空氣中流動著陣陣水腥味,隔著一條小路就是青年湖,岸邊的蘆花在風中似穗浪般翻滾。
中午,我在學校附近一家面館吃了碗清湯面?;貋碓洪T已開,負責接洽的人讓我在水池旁的玻璃門廊內(nèi)等。池水被風吹起褶皺,波光在樓板上震顫。水池對面的一棵枯楊旁,有一扇裝飾庭院的木質(zhì)老宅門,門楣上壘疊著工藝繁復的斗拱,下面鑲著一塊匾額“福海壽山”。
兩點多,一輛黑色豐田皇冠轎車停在樓門前,前風擋內(nèi)戳著幾張紅色特別通行證。車門開了,高大的馮驥才躬身從車里出來,我趕緊過去打招呼,馮驥才沖我微微點了下頭。他在水池邊停留了片刻,水中的錦鯉像是看見了主人,成群結(jié)隊地朝他游來,聚攏在他的倒影里,形成一團歡快的中國紅。庭院深處的竹林在風中唰唰作響,我請他站在竹林前,幫他立了立藏青色風衣的領(lǐng)子,又重新系了系橙色絲巾,風將他偏向一側(cè)的頭發(fā)吹向腦后。我先拍了一張他的肖像,接著又把鏡頭移向他身后,拍了張竹子的空鏡頭,我想事后拼接一張動靜相宜的“長畫軸”。風停后,馮驥才攏了攏吹亂的頭發(fā)。
我們進入樓內(nèi),參觀了二樓的展室,里面陳列著他的畫作和出版的圖書,我以展室大門為背景拍了幾張,“你拍得應該不錯,我有感覺?!彼蜌獾卣f。
最后來到位于三樓的辦公室,寬闊的房間被高高的書架圍攏著,天花板吊著四盞標準色溫燈,照亮桌案上一摞摞的書籍和攤開的筆墨紙硯。我在門口拍了幾張馮驥站在桌案后的照片,隨后他才坐在一旁的茶幾前,點燃一支藍色過濾嘴香煙,接著從包中抽出一臺iPad,指尖在屏幕上滑動。結(jié)束拍攝后我跟他道別,他沖我微微點了下頭,眼睛落回iPad。
我走出電梯,一個中年男人目送我離開,然后用拖布擦拭黑色的大理石地面,抹去我留下的鞋印。